宜宾白沙组团——远去的工业园区？

曾经的荒芜与希望

2008年8月，宜宾市某房地产公司准备在下江北投资建设一个楼盘，曾于宜宾城区街头随意对100个不同年龄、职业的路人做过抽查：您用怎样的几个字来评价白沙，或者说你觉得白沙怎样？

得到的答案出乎开发商意料，超出百分之八十五的市民异口同声说，白沙就是一个工业园嘛，另有一小部分人说，白沙是一个仓库或者码头。

2007年9月，宜宾市发改委关于《宜宾市工业集中区布局规划》一文中，白沙作为宜宾市首家审核批准的工业集中区的提法，已经得到官方认同。经过几年间众多媒体传播与民间认同，得到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应在情理之中。

白沙并不远，不过历来由于交通的不方便，始终走在城市建设的“边缘”地带，就算是2008年4月7日宜宾长江大桥开通之后，白沙仍然摆脱不了市民心目中“遥远”的距离。

谈到2005年初次到白沙的印象，成都链生投资咨询有限责任公司运营总监周旭辉清楚的记得，从城区到白沙，他坐小车都花了近40分钟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周旭辉用一句“乡头边”来形容当时他眼中的白沙。

“几年前的白沙是个荒凉之地，也是一个希望之地”，这句话是一位在白沙投资开发房产业的开发商所发出的感慨。

房产开发火热

2009年3月4日下午，记者从宜宾长江大桥南岸一侧，乘公交车来到位于白沙工业园区核心区域的沙坪镇场镇上，只花了12分钟时间。

和宜宾大多数乡镇一样，沙坪镇的场镇并不大，几连排村民自建的小洋楼和门口支起的“摊位”前，有的一半是铺面，一半垒着炉灶，店里放着几张木桌，墙上挂着各种招牌，路口靠跑摩的师傅们排成一条长龙，离镇上不到500米的地方，便是一大片开阔地，金黄色的油菜花、桃树上的花骨朵儿正绚烂的开放，让人立马感受到浓厚的乡土气息。

记者沿途看到，目前在白沙开发的楼盘，大多位于过长江大桥后的左侧，以宜宾长江大桥江北端为圆点，以2公里左右的半径形成一个半圆形。在此范围内的房产开发，用“热火朝天”来形容绝不过分。

在这片半圆形的土地上，一些在建工地上的挖掘机、铲车正在交替忙碌着，几处塔吊的臂膀不停来回穿梭，头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也在忙乎着，几处工地上焊光闪闪、机声隆隆……楼盘的广告牌随处可见。

早在2006年6月寅吾集团就以40.67万元/亩拍得白沙第一块商住地块，谈到当年的决策，寅吾集团营销策划中心负责人对投资开发白沙房地产建设有着这样的直白：“我们就是考虑到地价的便宜和对未来的预期。”

“当时，其它房地产公司甚至金融行业都认为此举太冒险，有的银行还不大愿意为客户办理商业贷款。”这位负责人回忆到：“第一期项目取得的成功连我们也预想不到，整个楼盘的售楼比、利润率在当时创下了集团创建以来的最佳。这让同行们都‘大跌眼镜’。”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开发商后，成中、鼎业、树高等宜宾本土房地产企业纷纷登陆这块离城区本不远的组团。对房产商而言，2008年4月7日宜宾长江大桥开通后使白沙的地价开始突飞猛进。2007年11月22日，鼎业集团以52万元/亩的价格拍得面积247亩的地块，由于宜宾长江大桥的开通，此后不到8个月的时间，在2008年7月2日，树高集团拍得白沙组团地块时的价格就涨到97万元/亩。

“均价已经在每平米2000元以上”，一位房产商描述当前白沙房产价格时这样说到：“白沙的房产之所以热，除了这里比较原生态，没有什么污染且与城区距离很近的客观原因外，价格便宜应该是最关键的。”

缺乏市政工程的工业园

当记者步行到工业园区外围的道路上时发现，相对于白沙房产的火热，离沙坪场镇不过一公里左右的白沙“主业”产业——工业园区地块上就只能用“寂静”二字来形容。

或许是无法将眼前这片满是油菜花的地与开发区办公室墙上那“密集”企业的地块联系起来，记者不得不几次向路边的行人求证，在广沙坝生产队，李朝芬和姜云涛两位妇女很热心地给记者介绍：“前面那几幢楼房就是浪莎的宿舍楼，对面那片厂房就是浪莎已经修建了的6个车间，不过，好像只开工了一个。”

询问起其他企业的踪迹时，李朝芬指着不远处宜宾到南溪快速通道的路边那片推成空地的地块说到：“那里好像是个什么工业品厂，但一直没什么动静，其他几个企业只是听说而已。”

在确认已经来到白沙工业园区的“核心区域”时，记者打量起眼前这片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除了不远处浪莎厂房围墙一边那条近15米宽的大道外，园区内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并且这条大道的路口现在还堆满了障碍物不许车辆通行，似乎还处在“保养”期间。

沿着工业园区一侧穿过的宜宾到南溪快速通道那近40米宽的道路倒是气派，不过，路口却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最近的16路公交车终点站离这里都需要走上15分钟时间。

“这里没有什么市政设施”，一名摩的司机告诉记者：“晚上这个园区除了浪莎外，其余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失地农民“垦荒”忙

指着前面一片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地，姜云涛敞开了话匣子：“你看到的那大片土地，全部是这几个生产队被征用的土地，2003年起我们这里就开始征地，04年就占（地）了好大一片，可是眼看这块地荒了就快5年了。上面说的是整工业园区，到现在为止却只见到了浪莎一家企业进驻。”

“征用的土地怎么还不动工呢？”李朝芬一直有着这样的疑惑：“征（地）的时候好便宜，可是现在还不见动工，他们莫不是想把地征来卖给私人赚钱哦。”

谈到征地农民的现状，姜云涛讲，这些地从04年征用开始就一直荒着，农民就靠土地吃饭，虽然现在住到小区了，可是菜篮、米缸却失去了保障，所以有一些勤快的人就捡些地种点油菜、花生等之类的农作物。

在已经废弃的广沙坝收费站道路旁，记者看到正在地里忙着“垦荒”的农民曾明富，憨厚的曾明富介绍，现在他“垦荒”的这块地原来并不属于他，不过，几年放荒以后都没有人管，他就“顺便”将这块地平整下准备点些花生。

“我原来的地就在前面。”曾明富颇为自豪的指着几十米开外那片油菜地：“几年都没有人开发，去年下半年我和老伴就在原来的地上种起油菜，眼看着这一季就能有1000多元收入了。”

“我们本身就是农民，反正这些地荒也是荒着。”曾明富接着说：“你看嘛！这一大片的土地全部是为工业园区征用了的，周围的农作物都是附近村民去年开始‘垦荒’得来的。”

只能生产半成品

一来到浪莎公司大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门右侧三幢红白相间的楼房，大门口水泥搅拌机仍在轰鸣着，十几名建筑工人忙碌着用斗车将水泥送进送出，如果不是200米开外低洼处那6排整齐的白色厂房，很容易让人以为这里只是个商品房的建筑工地。

在这家被列为宜宾市重点引入项目的企业，除了零星几名工人进进出出外，没有人看见其他人员。几次打听后，我们才找到位于一处楼房底楼的办公室。

浪莎公司人力资源部部长蒋建军介绍说：“项目自2007年10月开工至2008年底基本竣工，总投资为1.5亿，包括6个生产车间，已到位55台机械设备，目前已经开工投产一个生产车间，公司正在积极筹备今年六七月份投产第二个车间。”

“公司管理人员现在只有四人，负责技术、人事、外部、车间，车间又有组长、机修等，总之结构还是比较健全的。”蒋建军指着桌上员工参加技能培训的档案袋对记者说：“目前企业解决了60多名本地人的就业问题，其中沙坪镇的人占到了50%左右。”

随后，蒋建军带着记者参观了浪莎公司的生产车间。在已经投产的车间厂房里，几十排机器设备正在运转着，蒋建军一边不时的抽查着产品质量，一边大声的告诉记者：“目前我们只能生产袜子的半成品，然后把这种半成品运回总部生产成品。到时候等条件成熟了再考虑往后面的工序发展。”

当记者追问什么才叫条件成熟时，蒋建军坦言：“因为生产袜子会有染色工序，必然会涉及一些污水处理，有关部门说等到江北杨湾的污水处理厂建好了，我们的污水就能处理了。”

二期工程还需观望

谈到现在已经投产车间的效益问题时，蒋建军表示，效益肯定是有，但和1.5个亿的投资比起来，效益并不明显。正是这样，和效益挂钩的员工工资也成为浪莎公司面对的问题之一。在记者一上午的采访过程中，就有4名一线工人递交了辞职报告。

浪莎公司食堂钟姓老板自嘲属于“上当”一类的人：“原来承包时说好每天会保证有100人左右吃饭，结果到现在每天中午都只有二三十人吃饭，每人2.5元一顿的标准简直让我亏得长。”

对外界关于浪莎将给当地带来1.5万个就业机会的说法，蒋建军的回应是：“就算这6个车间全部运行也只要五六百人。”

“作为工业园区内第一家入驻的企业，浪莎从施工到现在一直流言蜚语不断，别人都认为你这个整不好。但我们浙江人信奉一个观点，那就是：不愿做、不想做、做不到。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别人不愿做、不想做、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就去做，那样才容易成功。”浪莎公司一位负责人这样谈到。

不过，豪言壮语之后，这位负责人还是很理性的分析到：“我们第二期工程是否上马还需要观望，只是听说这附近的地块已经由工业用途转变成商业用途了，能否做二期工程我们心中也没有谱。”

外地企业眼中的软环境

作为第一家，也是目前仅有的一家入驻白沙工业园区的企业，浪莎公司如何看待白沙工业园区的？

谈到这个问题时，蒋建军毫不回避：“浪莎公司是2007年4月入驻的，2007年9月份正式注册。我是2007年10月份从浙江义乌过来的，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说到这里，蒋建军调出电脑里的照片展示给记者看：“如果光是基础设施，应该是比较好解决的，但要说起企业在宜宾的困难，我觉得遇到最大的困难是宜宾‘投资软环境’上有一些问题。”

“宜宾的市级领导很重视我们这个项目”，这是蒋建军的第一评价：“然而，真正在下面落实的时候就不顺畅了，和内地某些地方一样，宜宾一些单位领导的官僚主义风气还很严重。”

“当然，这也不能说都是一概而论，比如说开发区管委会、招商局、规建局这些单位办事还能开开绿灯，但其他部门就不大顺畅，比如说一个散装水泥的问题，光是这件事情就拖了企业厂房修建时间的进度。”负责跑基础设施的蒋建军接着说到：“我们在这边遇到的困难还有水、电、气，从2008年4月26日到09年1月23日，弄电花了七个月，因为当时这里周围没有电网，电业局要求的是把钱全部打过去了再来做事。这种落后的计划经济投资方式，在宜宾依然存在。合同签的是２月通电，可到现在变压器都没有做好。这种事情在义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从热烈欢迎到热情锐减

此时，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的浪莎公司负责工程项目的另一位负责人搭讪到：“这边（指宜宾）发展相对沿海来说发展比较落后，而且至少是20年。而且再发展20年都赶不上浙江、广东现在的水平，因为这里的人观念还很陈旧。”

作为纺织企业，浪莎公司不可避免的要和质监部门联系，对宜宾的质监部门，蒋建军也是满肚子不满：“虽说宜宾的质监部门和义乌的质监部门都是上门服务，可宜宾的质监部门却是‘管理’单位，是领导，而在我们义乌质监部门是服务单位，这边的单位一般就要求我们去见个面，然后就会要求送一些东西。在浙江那边政府是在引导部门为企业提供便利。可这边不是的。”

蒋建军心目中一直对浪莎在江西的投资印象颇深：“我们之前有一个好的‘江西模式’，就是当地政府给你安排每个单位分管项目的副局长直接联系，比如说我有规建这方面的问题就可以直接联系规建局副局长，往往一个电话就能办好事情，毕竟本地官员比较熟悉情况也更好沟通，同时也就不需要我们自己到处跑。”

对在宜宾遇到的类似状况，蒋建军说：“在宜宾这方全部是靠企业自己去单打独斗。常常去了之后就是喝酒、吃饭这些。”

“刚刚来的时候有关部门非常欢迎，到现在对我们企业却是热情锐减。”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浪莎公司管理人员说到：“你看嘛，水的问题现在都还没完善解决。”

工业园区提法欠妥？

“我们觉得‘白沙工业园区’的提法不妥当”，宜宾市国土资源局驻开发区办公室主任张毅告诉记者：“以前老百姓了解到的白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业园区，但目前我们更希望市民把白沙当作城市的一个组团。”

事实上，关心宜宾规划的人们会发现，宜宾的工业项目正悄然向长江下游的南溪罗龙、江安阳春坝等地转移，对此，宜宾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柳志明表示，各个集中区应有不同的特色，而白沙除了发展临港经济区，围绕志诚港作业区发展工业版块外，建设城市组团，承担城市扩容功能也是白沙的一项重要任务。

柳志明还告诉记者，宜宾几大工业园区的建设中，罗龙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走在前列，在3月7日记者采访开发区办公室时，开发区大多数工作人员正在罗龙工业园参观学习。

去年年底，宜宾寅吾集团董事长冉寅吾在接受本刊采访时就指出，实际上政府已经认识到了白沙工业园区定位的转换。这在修通长江大桥时已经意识到改变的必然，政府对白沙土地使用性质就作了调整。第一次调整规划了居住用地，现在实质上是把白沙整个沿江地带全部调整为居住和商业；工业园区规划至组团的东部，甚至是更东面的盐坪坝工业园区、南溪罗龙和江安阳春坝工业园区。白沙不再仅仅作为工业和满足产业工人居住的这么一个片区，相反将会打造为一个有着更高居住品质的组团。目前政府对白沙土地也在作进一步的整治和调整。

白沙不适合做工业园区

“白沙工业园区目前的处境很尴尬，有点‘四不像’。”一位本土开发商持这样的观点：“据我所了解的信息来看，政府有关部门正在淡化白沙作为工业园区的提法，应该说，有关部门正在‘检讨’当初将这里作为工业园区的决定，你想嘛，离城区这么近的地方，本来就不适合搞工业园，换句话说，如果把做工业园区的土地开发价值与做房地产开发的价值一对比，哪个对政府的财政收益更大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工业园区并不只是厂房”，周旭辉站在房产商的角度这样说到：“工业园区一定要有生活配套设施，两者是相互促进的，我们也希望工业园区尽快发展起来，那样将解决很多就业问题，反之则能促进商品房的销售。”

一位在白沙工业园区已经工作4年的国土资源部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本人觉得白沙的地块，包括浪莎公司所在的地方都不适合做工业用地，原因除了离城区太近外，这名工作人员还认为：“工业，不管是哪种工业或者高科技，现在都要企业自己做到排污达标排放。江北杨湾的城市污水处理厂只能处理生活污水不能处理工业污水，浪莎的污染源只有自己处理后才能达标排放，现在他的排污小还看不出来，以后一旦要上马其他污染严重的生产流程，问题马上就会出来了。”

对白沙工业园区几年的发展之路，开发区管委会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说到：“这块地有着先天的优势，除了离城市很近以及临江外，区位优势和地位优势都是其他12个工业集中区无法相比的，但这块都没有发展起来，其他地方发展应该会更难，我想这也是政府应该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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